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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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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後塵

和安滿目擔憂與愁容的半跪在床榻邊為淮寧輕輕擦拭額頭和臉頰,直到溫熱的方巾離開自己的肌膚,淮寧這才緩緩半睜緊閉的雙眸。

“陛下覺得可好些?”

柳昭旻一直候在一旁,聽和安出言問詢急忙上前一步,從始至終眼底憂慮不減。

淮寧幾乎是脖頸都沒有任何弧度的點了點頭,有些費力的開口:“葉之硯留下伺候便是,你二人都先行退下吧。”

說完這話後淮寧似是忽然開口吸進了冷氣,惹了幾聲幅度不大的咳嗽。

葉之硯前傾身子頗為熟練的為淮寧扣背,其實他心中也大抵聽得出來,淮寧這是要柳昭旻不必再此守候,卻難能明說,這才要和安也同他一並告退。

聞言葉之硯眼看為淮寧止住了咳嗽,這才笑著轉身站直:“眼下陛下想來也已經乏累了,勞煩和公公煎了藥送來。柳大人今日也辛苦了,快些去休息吧。”

淮寧重新闔了眼重新靠回床榻之上,顯然是很滿意葉之硯所言。

而他閉口不談就算是默認了葉之硯的意思,柳昭旻和和安也不便再留。

和安先行一步走到門邊,柳昭旻雖是一步三回頭,可到底也只能留下句叫淮寧好好休息就隨和安一同出了閣間。

直到和安把藥送進來時淮寧都緘默沈靜,沒有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葉之硯替淮寧舒過一遍雙腿的經脈,為淮寧仔仔細細拉好被褥時和安也正好端了藥進來。

葉之硯雙手接過湯藥,二人用口型比劃了幾句,和安這才點頭應過,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出了閣間。

似是刺鼻又熟悉的味道鉆進鼻腔,葉之硯還尚未開口,就叫淮寧眉眼一蹙,隨即就緩緩睜了睜。

這藥他吃了這麽些年,早也就都成了條件反射一般。

見淮寧如此反應,葉之硯笑著舀起一勺,略微吹涼了送到淮寧唇邊。

淮寧略微低頭望了望自己面前黑漆漆的湯藥,似是做好心理準備才開口含下湯藥。

可喝了這藥反倒讓淮寧緊蹙的眉頭忽而舒展開來。他仔細品了品自己唇齒之間的味道,竟有些錯愕。

“這裏頭加了些桂花蜜,陛下一向最怕苦,是不是喝起來和從前一樣,沒那麽苦了?”

葉之硯笑瞇瞇的又舀起一勺要餵給淮寧,可湯匙送到淮寧唇邊卻不見他薄唇微啟咽下。

淮寧自然明白葉之硯口中所說的“從前”是什麽時候。

並非是他兒時或是更早之前,反而是特指那人來到中原之後。

他自小格外怕苦,可為了不叫父皇王兄憂慮煩心,就算是再苦他也會閉口不言喝的一幹二凈。

但顏禮知道。

顏禮會換著花樣為他在苦澀到難以下咽的藥裏加入各種各樣甜甜的花蜜,這般一來並不影響藥效,卻比難以服用時要好得多。

淮寧出神半晌,葉之硯便就這般等了半晌。他拿著湯匙的小臂都有些發酸,但他只是靜靜凝著淮寧無言,沒有開口打擾。

終於等到淮寧眼臉一垂而後又輕輕眨了眨眼,葉之硯這才笑著把舀起的湯藥送到淮寧唇邊。

“陛下先把藥喝了吧,一會兒該涼了。”

這一碗漆黑苦澀的湯藥見底,碗底還留著一層尚未融化的晶瑩剔透的花蜜。

葉之硯見淮寧的目光微轉落在這剩下的碗底花蜜上,笑著順勢把碗放在一旁,又不著痕跡的拿過手帕為淮寧輕輕擦拭唇角。

閣間內那沈香的熏香氣息隱隱約約縈繞在四周,葉之硯看得出淮寧心中萬般動容,卻又無可奈何。

“他…在外頭?”

就這般靜坐了許久,葉之硯耳邊本是一片清凈無聲,終於聽到了淮寧開口同他說話的聲音。

葉之硯搖了搖頭,一時之間卻不知若是他實話實說淮寧會作何反應。是會失落,亦或是慶幸。他自然揣測不出淮寧真正的心意。

聞言淮寧面上一片平靜,他的反應倒確實是如葉之硯所想。

“這花蜜和沈香都是國師一早登船便交與臣的。沈香是特意去尋,花蜜是怕陛下若有不適用藥時能有備無患。”

“是嗎?”

淮寧幽幽開口,看似並不在意的偏頭望向窗外那一輪高高掛在半空的彎月,隨意應了葉之硯所言。

“恕臣直言,您心中,到底還是有國師的。”

葉之硯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他心中不斷躊躇又猶豫不決,可忍了又忍想了又想,終究還是將自己的心裏話都和盤托出。

即使他深知此言也許會觸怒淮寧逆鱗。

可等了片刻,沒有迎來他想象中淮寧的慍怒,反而只聽淮寧輕笑一聲算是默認。

“有,又能如何?”

葉之硯聞言微微一楞,因著方才緊張的情緒而導致喉結滾動的極快。

說話間淮寧已經轉過頭望著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葉之硯說。

“從朕知曉他身份的那一刻起,與他之間的一切,便都不再是任由朕心意能夠選擇的。”

葉之硯忽而一楞,從前他從未想過這些問題。原來時至今日他方才知曉明白,他與淮寧何嘗不是同病相憐?

而他與勒其之間,仿佛也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銅墻鐵壁。

那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在這一頭不能過去,而勒其站在他的對立面,不能到他身邊來。

他面上情緒外露,顯而易見就能叫人察覺。

淮寧一向心思細膩,便是只多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葉之硯心中所想。

“若是能選,朕一定會予你親自做抉擇的權利。絕不會叫你同朕一般留下此生遺憾。”

淮寧笑著扶上葉之硯的肩膀,他分明在笑,可唇角的弧度仿佛只是不得已的妥協與無可奈何。讓人品讀而出的只有無盡心疼。

“陛下…”

葉之硯望著淮寧一時錯愕,訥訥許久難言,半晌才翕動薄唇輕聲呢喃出兩個字來。

“你與朕不同,本就不必步朕的後塵。”

淮寧唇角的笑容比方才更盛,仿佛是換做了他來安撫葉之硯。

葉之硯望著淮寧眨巴幾下眼睛,淮寧只覺得這人下一秒就快要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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